邪恶战争背后的男人

它看上去很像一支前苏联军队的车队，但这些12月7日一大早乘坐数辆苏制吉普沿公路疾进的150名男人是车臣的反恐怖突击队员。他们正穿过白雪皑皑的平原，去执行一项特殊的救援任务，目标是车臣南部的高加索山北麓。

从车臣首府格罗兹尼出发，只用了40分钟时间，他们便来到尤鲁斯马坦郊区几座粉刷过的房子附近。在被战争长期蹂躏的车臣，尤鲁斯马坦目前算得上是最繁华的城镇了。

道路坑坑洼洼，他们不得不放慢车速。市中心看上去仍像前苏联边缘地区的其他城市，同样建有一个宽敞的中心广场，四周是苏联时代的政府建筑和工人公寓。

突击队员们径直向广场东面扑来，立即包围了一座五层的建筑，他们以为，这次突然袭击定会大有收获。然而，他们错了，几乎在他们包围这座建筑物的同时，楼里面的枪手便向突击队员猛烈开火。惊恐万状的人群身穿睡衣从公寓里四散逃出。

交火持续了15分钟，五名枪手和二名突击队员中弹身亡，受伤的突击队员被紧急送往医院。一阵枪声沉寂下来，救援小队迅速冲进大楼，直闯第一层。然而房间内空空荡荡，约12名枪手已经逃之夭夭，四名待救的英国人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大约24小时后，一位骑摩托车的车臣人早上沿尤鲁斯马坦西部的巴库公路行驶时看到路边的沟里有一个鼓鼓囊囊的马铃薯袋子，他停下车，想看一看里面是否有他们一家急需的东西。然而，当他把袋子打开后吓得惊叫起来：里面是四颗血淋淋的人头。

不远处检查站警察立即把情况向格罗兹尼的办案人员作了汇报。办案人员赶到后为四颗人头一一拍照。当这些照片在俄罗斯报纸上登出来后，英国外交官终于认出，他们正是英国人质达伦·希基、斯坦利·肖、鲁道夫·皮兹奇和皮特·肯尼迪。

在车臣，砍头并不是一件少见的事，但这四名受害者是来自英国的电信工程师，他们是想通过帮助重建被战火毁坏的电话系统而重建车臣。

这四名缺乏经验的工程师在这个地球上最危险的地方都干了些什么？成百上千的在车臣被绑架的人在缴了赎金后能活着回来，他们为什么偏偏一命呜呼了呢？

车臣政府刚开始寻求西方公司前来重建其电信系统时，那些大型的跨国电信公司无一例外地找来了关于车臣的安全报告。这些报告显示，车臣和阿尔及利亚，哥伦比亚等国一样危险，伊斯兰民兵已经把格罗兹尼变成了另一座贝鲁特，并想把车臣变成另一个阿富汗。在过去两年里，已有400多人被绑架，绑匪向外国人索要的赎金有的高达100万美元。

设在英国维布里奇市的一家小公司“格兰格电信”由于有在非洲工作的经验，决定迎接挑战。该公司于1997年8月与车臣电信公司签订了3亿美元的合同，对格兰格公司来说，这简直是上帝的礼物，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从今年春天开始，格兰格的雇员陆陆续续来到车臣。来自塔姆斯—迪顿的26岁的希基是今年5月到车臣的，此后曾二次回国。9月16日他再次返回车臣，公司已经向他许诺，只要完成任务，以后便不再派他去车臣了。42岁的皮兹奇是一名翻译，曾在英国皇家通信军团当过20年的兵，他是和希基在同一时间到达车臣的。9月底，斯坦利·肖又来到这里。三个人住在格罗兹尼利尔蒙托夫大街的一座砖房里。不久，肯尼迪也来了，他的任务是安装一套把格兰格通信系统和国际卫星联系起来的卫星天线，他计划在车臣只呆10天。

在车臣，他们生活得既不舒服，钱赚的也不多。达伦·希基的父亲说：“达伦每年只挣22000英镑，而不是某些人所说的10万英镑。”他们的院子加装了铁门，窗户加装上了钢筋，车臣电信公司还为他们提供了六名保安。保安人员配有机枪、手枪，对英国工程人员进行24小时保护。但了解内情的透露，这些保安都没有实战经验，是靠着车臣电信公司总裁鲁斯兰·马克赫里这个关系才干上了这项令人垂涎的工作。

如果这四名英国人到当地政府作了登记，或者与在当地的“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的外交官建立联系，他们也许会更安全一些，但他们没有这样做。

9月22日，两名英国援助人员乔·詹姆士和卡米拉·卡尔被绑架14个月后获释，英国外交官立即提醒格兰格电信公司把它的人马撤出车臣。这是外交部发出的几个警告中的一个，但也是最后一个。10月3日早上4时，20名持枪歹徒突然包围了他们住的那座房子。

枪战发生了。但仅用了几分钟，歹徒们便成功地攻入大院，四名外国人被押上二辆汽车，绝尘而去。一支反恐怖部队的士兵当时就在几十米以外的地方，但他们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因为枪战在格罗兹尼简直是家常便饭。但在此之前，他们曾被告知附近住着四名外国人。

四名工程师被劫持到尤鲁斯马坦，卡尔和詹姆士一直被关在该市东区一座五层楼公寓的一个潮湿房间里。他们的手被铐在暖气片上，平时绑架者喂他们一点面包和乔麦粥。绑架者还强迫他们承认自己从事间谍活动，并给他们录了像。

他们中只有肯尼迪能讲俄语，他在录像带中“承认”：“我们在车臣安装卫星天线，这样德国、英国和以色列的特工以及美国中央情报局就能够监听到车臣境内的所有电话了。”他补充说，从事情报活动的目的是为了阻止伊斯兰教的传播——肯尼迪编得有鼻子有眼。

尽管他们在胁迫下承认自己是间谍，但这些人质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们终会获释的。被害前，他们被准许给格兰格公司打了一个卫星电话，当时该公司正准备采纳“控制危险组织”的建议，与绑架者就赎金数额进行谈判。人质的家人也普遍希望，他们能够在圣诞节前回家团圆。然而，这些人质最后却变成了车臣血腥的内部政治的受害者。

尤鲁斯马坦侥幸地躲过了战火，成为车臣瓦哈比的堡垒。瓦哈比是一些接受沙特财政资助的原教旨主义者，他们受阿富汗塔里班的影响很深。今年春天，瓦哈比撒在格罗兹尼的传单宣布，他们要为建立一个伊斯兰国家而斗争。12月初，车臣驻尤鲁斯马坦的保安部队拘捕了阿布迪—阿比拉耶夫，他是最狠毒的瓦哈比军阀之一阿尔比·巴拉耶夫的追随者。巴拉耶夫是瓦哈比激进领导人之一，20多岁，尤鲁斯马坦人。今年10月，他在一次战斗中受伤，据说曾到德国寻求治疗。他是几名反叛首领之一，在车臣独立战争期间被看成是民族英雄。目前，瓦哈比主义是反对派有组织地反对阿斯兰·马斯克哈多夫总统的一面宗教旗帜。巴拉耶夫和他的盟友指责马斯克哈多夫一味地迎合西方，他们要求把车臣变成一个类似塔里班领导的阿富汗那样的国家。

保安部队把阿比拉耶夫拉到格罗兹尼，并对他进行了审讯。从他的口中，车臣保安部队得知四名英国人质在尤鲁斯马坦的关押地点。

了解到这一情况后，车臣负责安全的副总理图尔帕尔—阿特吉列夫立即驱车赶到车臣总统阿斯兰·马斯克哈多夫设在格罗兹尼郊区一个前俄军基地的总部。马斯克哈多夫曾经在独立战争中指挥过车臣部队，现在正面临愈演愈烈的社会动荡，他急需一场针对绑架者的胜利来显示他的权威。

马斯克哈多夫的亲密助手梅尔比克·瓦查加夫事后披露：“阿特基列夫突然有了一种陶醉感，他私下对我说，他已经找到了关押四名英国人质的位置，二天之内，他将把他们作为礼物送给马斯克哈多夫。”阿特基列夫和他的反恐怖司令匆匆忙忙地向手下人下达了执行人质救援计划的命令，把他们派往尤鲁斯马坦南部地区。

这些救援行动为何以失败告终？有一种说法是有人向绑架者透露了消息。某位车臣保安部队官员指责俄罗斯窃听了他们的行动计划，但俄罗斯似乎没有明显的理由去破坏这次救援行动。四名人质好像在交火发生几个小时前就被推醒了，他们可能认为要换到另一个藏匿地点，他们没有想到的却是被带到另一个地点砍下了脑袋。